终于,又等到了李宗盛的新歌。所谓父子一场,有幸运的,成为知己,不幸的,成为甲乙。在这样的歌里,他给了中年人答案,给了年轻人成熟。只是,这样的答案与成熟,要穷尽半生才能明白。正所谓「年少不听李宗盛,听懂已是不惑年」。
文
光荣
来源
我们的民谣与诗(ID:glimmering)
昨天,李宗盛发行了新歌《新写的旧歌》。
浓得像化不开的酒,那是他与父亲未曾用言语发生的交集,只成了一封旧信,藏在李宗盛的抽屉里。
《新写的旧歌》MV
李宗盛在歌里写到过母亲。
比如「只留下母亲声声地召唤在风中,满垛啊咱家桂花香正浓。」
却从来听不见父亲的召唤。
大概是,太深的情感,需要在年龄的更深处表露出来。
「两个男人,极有可能终其一生只是长得像而已。有幸运的,成为知己;有不幸的,只能是甲乙......」
「爸,请你从此安心,待在我的歌里......」
60岁的李宗盛,终于写到了父亲,这是一封比半生还长的信。
年,李宗盛出生在台北市。
那是一个瓦斯行普通家庭,父亲是送煤气的。这样的家庭,甚至有些贫寒。
李宗盛的幼时生活很苦,在还没证实他有独立赚钱的本事以前。
他的父亲要他在家里帮着送瓦斯。
生意忙时,他扛着瓦斯走街串巷,挨家挨户的送上门。
到了生意清淡的午后,他在新社区的电线杆上绑上电话的牌子,*昏时候扛着瓦斯穿过臭水四溢的夜市……
不知道彼时的李宗盛,穿过臭水四溢的夜市时,脑海里会不会冒出后来的《夜天黑》中「霓虹里人影如*魅,这城市隐约有种墮落的美」......
多年之后,李宗盛回忆说,那段扛瓦斯的日子,不断地在提醒他:
「我从哪儿来。」
不会的,那时候的李宗盛只会有《十七岁女生》中的简单猜想:
也许你快要十七每天等待着毕业典礼;
也许你正是十七懂的都是别人的道理;
也许你过了十七往前看往后看都有点吃力。
李宗盛所有关于情爱,关于人生的感受,统统来自亲身体验。
至于《夜太黑》呢,那要等到90年代。
加入滚石后,李宗盛的同事见他心思全花在了音乐上。
很担心他身心的均衡发展。
有同事对他说,大哥你对我这么好,我带你去见世面,去explore。
忠孝东路附近一家叫夜店台北神话,很多美女。
只是,当时李宗盛坐到凌晨四点什么也没发生,除了留下钱什么也没带走。
回家后,他就写了这个歌,《夜太黑》。
林忆莲吐气如兰,《夜太黑》,除了她,无出其右
其中那句「男人久不见莲花,开始觉得牡丹美」,说的仅仅是男人的不得与放弃吗?
不是。
李宗盛是在写飘忽不定的人性。
如果把李宗盛的所有作品都放在情爱的水池中,这恐怕是最大的误解。
年,李宗盛已经32岁。
那时候,他在滚石崭露头角,为周华健和陈淑桦制作了专辑。
其中,陈淑桦的《梦醒时分》红极一时。
但是这样的制作,都是在替别人的音乐和灵*提供栖息地,至于李宗盛本人,并没有把自己的内心全然宣泄出来。
32岁的他,遇到了郁郁不得志的赵传。
他为赵传量身制作了《我是一只小小鸟》。
这是他第一次以男性视角去抒发心声,其实也是他自己内心的声音与彷徨。
在年的北京演唱会上,李宗盛重新演绎了这首歌:
「既然青春留不住,还是做个大叔好。」
写这首歌,大概是想起了多年前,背着瓦斯走街串巷时,不知前路,那种「想要飞却怎么也飞不高」的心情在心头暗涌。
小人物的彷徨,触电般的击中九十年代人们的内心,成为整个时代的共鸣。
又过几年,李宗盛的作品里,嗅到了情爱表达与人生哲思的统一。
年的《*迷心窍》,「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,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」成为最美的情话。
我想,冯唐后来的「春风十里,不如你」的灵感也是从李宗盛的词中而来的吧......
但这样的作品里,除了「情爱总是让人烦恼」的怨怼,还有「岁月总是匆匆的催人老」的慨叹。
这样的慨叹,实际上把情爱隐于岁月中,这样也就不难解释:
为什么别人唱的情歌是情歌,而李宗盛唱的则是岁月。
岁月无尽,咏唱不尽
去年,李宗盛在「简单生活节」上,对所有人说:
「写歌有两种,一种是写得好听,一种是写得真实。我用三十年时间,终于从写得好听,走到了写得真实。」
「简单生活节」的发布会上,李宗盛说:
「每一个年轻人的奋斗,他一分一秒的积累,都是在期待属于自己那一个不简单的瞬间,其实这个瞬间是来自每一个简单的一天。」
这样的真实,在后来的《给自己的歌》、《山丘》里酣畅淋漓。
那时候的李宗盛,「终于敢放胆,嘻皮笑脸面对人生的难」。
「想得却不可得,你奈人生何。该舍的舍不得,只顾着跟往事瞎扯。等你发现时间是贼了,它早已偷光你的选择。」
那时的李宗盛已经年过半百。
他面对中年的自己,冷静地挖掘出深藏的思绪。
李宗盛唱的是自己,但我们每个人都能听到自己的经过,空空荡荡,嗡嗡作响,后劲无穷。
李宗盛从来不是在蜜糖里翻滚的人,而是在石砾上行走的人。
年,46岁的李宗盛,开始在大陆漂泊,两年在上海,十年在北京。
后来,李宗盛和五月天阿信一起,在上海开了一家有练咖啡馆。
馆内的一堵墙上有一句李宗盛说的话:
朴素的开始了,本分的坚持了,不懈地锻炼了,这就是有练的原始来处。
张爱玲在《半生缘》里写:
「人到中年的男人,时常会觉得孤独,因为他一睁开眼睛,周围都是要依靠他的人,却没有他可以依靠的人。」
那时候,李宗盛的北漂时光,应该是孤独而冷冽的。
但李宗盛说,他现在要不停地练习,不让寂寞成为自己的致命伤。
他看到的北京,人们在广场虚掷时光,老人挨着墙根儿晒着太阳,表情失落却平常,台球桌就横在路上,俗艳却热情的招牌,灯红的酒家。
看过了太多平凡人的漂泊人的生活,他说:
「我很想把十几年在大陆的感动,试着不要用一直以来的技巧,而是回到最初的,最质朴的心情,描写出来。」
他以这样的质朴,为徒弟李剑青制作了专辑《仍是异乡人》。
这张专辑里的《匆匆》和《平凡故事》都被刘若英选作电影《后来的我们》的插曲,来承载北漂者的孤独与心酸。
「与其没有声息地留在故里,还不如干脆硬着头皮就千里单骑,反正那未来它不发一语。」
——《平凡故事》
「明白了现实里,没有人是孙悟空,课堂老师忘了教八面玲珑。不敢想过得舒服,也愿意吃苦,只是好些感慨感触感悟,会把人搞迷糊。」
——《匆匆》
词中写的,是李宗盛在北京的真实心路。
他常常骑着自行车穿行在北京的街巷,没有人知道他是李宗盛。
这种样子的李宗盛,亲切的像个邻家大叔
他一人分饰多角,经营一家吉他厂,一家咖啡馆,开过几场演唱会,是父母也是子女,有上司也有下属。
李宗盛创办了华人第一手吉他品牌「LeeGuitars(李吉他)」,店内的所有吉他都是李宗盛亲手制作。
有时候,刚解下在工厂里做琴的围裙,又要系上为母亲和两个女儿做饭的围裙,每天十小时职场拼杀贴身过招,两小时应酬修炼心法内力。
时常感触,偶尔感动,很少感伤。
他对「老」这件事有了亲身体验,所以并不畏惧。
这种不畏惧,同样给所有漂泊的人以温暖,以慰藉。
高晓松说:
「李宗盛可能是华语音乐最大的一口井,当这口井滋润到那么多滚石唱片当年的歌手的时候,他周围其实形成了一片森林,枝繁叶茂。」
这样的枝繁叶茂,更是为所有听他的人,提供了一片阴凉。
这片阴凉不是避难所,而是共鸣的栖息地。
栖息之后,每个人再继续走向自己的山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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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李宗盛的新歌。
所谓父子一场,有幸运的,成为知己,不幸的,成为甲乙。
李宗盛啊李宗盛。
在这样的歌里,给了中年人答案,给了年轻人成熟。
只是,这样的答案与成熟,要穷尽半生才能明白。
*作者介绍:作者光荣,本文来源于